Amphitrite

风师娘娘我喜欢你!!!

不负(五)

       黑水醒来时,以重回了那个他被唤为贺玄的年岁,看着自己纹路细腻犹带血色的掌心和感受胸膛里鲜活心脏的跳动,有种异常的不真实感。


  “哥,来吃早饭。”妹妹小幺仍在最天真的年纪,笑靥如花的走进来,狭小的屋子都亮了。


  几百年来,他化作人类的功力再娴熟,在家人面前也显得笨拙,语气僵硬的应了,待小幺走后,他翻身下床。不隔音的墙壁透来门外嘈杂的贺喜声和父母的笑语,让他在这狭小室内有些时间错乱的茫然,竟分辨不出今夕何夕。


  穿好衣服推开门,贺喜的声浪扑面而来,最先注意到他的是个妙龄少女,容貌柔婉端庄,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捉住他的衣袖,声音中带着兴奋的微颤,“恭喜你啊玄哥哥,金榜题名。”


  “妙儿。”贺玄低声唤道,换来少女的嫣然一笑。


  曾经他的人生便是以此为转折点,状元之才被冒名顶替,从此在人间炼狱苦苦挣扎。那本该如约而至的白话真仙仿佛凭空蒸发,随之而来是他本该拥有的幸福恣意人生。当他曾希望的不被换命的一生真的到来时,脑中浮现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那么师家兄弟的命呢?或者说师青玄的命呢?


  贺玄突然想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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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殿试过后,贺玄成功摘得状元魁首,贺家一家皆随之水涨船高,贺母笑拒了所有来为他说亲的媒人,笑着握了握妙儿的手。那一刻,贺玄有些手足无措,他不该抵触这原本就属于他的一切,可仿佛真的牵过了那双柔软的手之后,就要和自己阴郁惨烈的过去告别。


  前来传旨的内侍打破了他的尴尬。皇帝在金銮殿上惊艳于他策论中的治水之能,钦点状元之后,命他不日启程离开家乡前往江南治水。贺玄接旨时,竟长舒了一口气。


  江南饱受水患之苦已久,疏堵结合并不是个简单的工程,贺玄盘桓于此近三年,才终于不负皇恩所托。离去的那日,他身穿着工部尚书的一品官服,被全城的百姓挥泪送别十里长亭,一时之间被传为佳话。


  途径金陵时,贺玄在城门口犹豫了一息,来迎他回皇城的侍从极擅揣摩人眼色,看他这般,便从善如流地表示尚书大人多日车马劳碌脸色不佳,建议入城歇息几日再上路。


  贺玄没多思考便同意了——他有心结要在此处寻个解脱。


  次日他避开侍从便装出行,那倾酒台上高朋满座,觥筹交错,白日灯火有些迷人眼。他微眯着双眼望去,看见一抹熟悉的白色,神色一凛。下一秒那人转身举杯,露出侧颜,与师青玄分毫不像。


  说不上失望,贺玄继续向师家老宅的方向走去,门前那棵象征着子孙枝繁叶茂的石榴树在寒露时便已凋敝得不成样子,风卷过枯叶的声音像是鬼祟窃窃私语,他推开了那扇曾高不可攀的宅门,只有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手执长长的扫帚坐在廊下。


  “这是师家?”贺玄皱眉问道,那老人点点头。


  “师青玄在吗。”他早已想好接下来应付的说辞,脑中排演得天衣无缝,却看见那老人的神色陡然警惕起来,“你找小少爷做什么?”


  “他的故人托我送一封信来。”贺玄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只有他知道信纸上一字未书。


  老人盯了他片刻,叹息到,“小少爷不在这儿。”


  “那他去了哪里?”贺玄没有感受到老人语气中的哀戚,继续问道。


  浑浊的眼泪从老人的眼角滑落,他声音嘶哑,“大少爷死了之后,小少爷疯了,夜里起了大火,他住的屋子被烧成了灰。”


  贺玄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寒露的天气就已经冷成这样,等到大寒来临时,岂不是天地俱白,天地俱老。


  他不知道自己瞬间惨白的脸色触动了那老人,老人也只是摇了摇头,好生送了他离开。


  曾经在一个寒露前夜,那白衣道人大醉似长歌,天降功德飞升成仙;曾经也是一个寒露前夜,贺玄拎着无数把长刀把所有害过他的人全都屠戮殆尽。如今,在一个同样的日子里,他得到了那人的死讯,挫骨扬灰。


  原来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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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京的途中,贺玄犹在思考大火之事,计划挪个时间夜探火患遗址查找线索,看能否找到灵魂的碎片。结果刚入家门便得到消息,父母已经在把他与妙儿的婚事提上议程,准备等他荣归故里不日完婚。


  说来贺玄与妙儿青梅竹马,也算一段佳话。


  前生他十年寒窗,从小苦读却因为命运不得榜上题名,更无心风花雪月之事,定亲皆由父母一手操办,对于妙儿他感激多过爱慕,感激她替自己照顾父母,操持家务,从来无怨无悔。他也曾在许诺会永远真心待她,只是心动尚未开始便以惨烈书写了结局。


  如今,带着前生记忆的他早已过了年少慕艾的年纪,心如死水,又怎能以人类之身给她想要的未来,这对妙儿并不公平。求而不得意难平,如果因不能交心而成怨偶,对经历过死别的贺玄而言更无法接受。


  ……他替自己找了诸多借口,最终也无法松口去答应这桩顺理成章的婚事,这已是第二次他沉默以对。


  父母相视一眼,贺母选择开了口,“玄儿,你对妙儿有什么不满意?”她握住贺玄的手。


  “当然不。”他害怕辜负,辜负她的一腔情意,自己只能相敬如冰——对于至亲,他竟是连个温柔似水的假笑都做不出来。


  “那……你是在外面心悦了别人?”贺母蹙眉。


  “娘,你别猜了,妙儿很好,是我的问题,让我想想。”贺玄开口道,又是无眠到天明。


  次日他换上朝服入宫面圣,贺家四口准备了丰盛的接风宴等他回来同庆,这一次,等来却是皇宫上方天生异象,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民意传达天听的刹那,长明灯战栗,火光狂舞,治水功德无量的工部尚书在众目睽睽中,飞升了。



  ————————胡说八道————————


  1.倾酒台具体在哪儿,我记不清书里有没有写。师家兄弟的祖籍也一样。所以我随口一指就设定在金陵了,酱紫。


  2.天地俱白,天地俱老。来源于九州·缥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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